在富丽堂皇的大厅中，二十多张大圆桌坐的满满当当，此时正在播放歌剧《茶花女》第一幕的咏叹调《饮酒歌》。众人觥筹交错，显然没有心思欣赏音乐，他们也不知道这歌是什么鬼，只觉得这个调儿很熟。

模仿西式的高格调，搭配着五粮液和划拳声，有种中国特色的和谐——很明显，这是一场婚礼。

新郎名叫狗剩，做房产中介的，你千万不要以为他是一般的业务员，他现在是知名中介品牌"摸家"上海区的门店总经理，负责上海地区的所有门店，年收入算上业绩抽成，税后就有五百多万。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狗剩就是中介领域的状元。

狗剩的奋斗历程早已成为"摸家"新员工培训课上的必讲励志故事——10年前，"摸家"的规模还不大时，野鸡大专毕业的狗剩来到"摸家"做中介，住的是地下室，吃的是猪狗食，无论寒冬酷暑，都西装革履的骑着电瓶车带客户各种看房……

狗剩家境贫寒能吃苦，在淘汰率高达90%的中介行业，他脱颖而出，半年就成为了门店的销冠，很快又当上了组长，恰逢"摸家"急速扩张，狗剩又当上了店长、区域经理……直至调任至上海负责整个上海的门店。

狗剩虽然成功了，但他的审美却还跟那些骑电瓶车的小中介没什么两样——他喜欢看直播，以前的他只敢看看，但现在他可以给主播送出昂贵的礼物来博得她们一笑了，他还喜欢看长腿露胸的网络大电影。

尽管他有女朋友，但他还是从微博上收集了各种车模网红的照片。

"我一定要努力挣大钱，娶个让众人都羡慕的漂亮老婆！"

现在，狗剩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新娘是一位演员，名叫张尹泽，不过身份证是叫张大妮，大概长这样：

张尹泽，喔不，张大妮毕业于在教育部没有备过案的艺术院校，但她有百度百科，在一些院线电影中演过一些连台词都没有一上来就被一枪干死的角色，去年她开始转战网络大电影，演过一些女二女三，狗剩就是在一部网络大电影中看到并一见钟情于她的。

半年前她正在一个剧组演女三，却在拍摄期间接到另一部电影女一的邀请，演女一可是她多年以来的梦想啊，于是她悄无声息的离开剧组去演女一……这事儿之后她在圈里出了名，再也没有哪个脑子进水的导演敢用她。

她平时一个月就花掉三四万，突然接不到戏的她一筹莫展，平时跟她玩的很好的富二代们最多给她买包，却没人愿意替她解燃眉之急。就在这时，她认识了狗剩。

"演戏一天睡不到六小时，这比我都辛苦，爱你的男人，就有让你睡美容觉的责任。"狗剩让她不要再演戏了，"我养你啊。"

之后狗剩带她去冰岛好好玩了一圈，还买了一套房只加她名，她很感动，觉得超有安全感。

"哎呀，狗剩媳妇可真漂亮。"

"可不是嘛，听说还是演电影的，咱狗娃现在可出息了。"

听着乡亲们的议论，狗剩得意极了。

"狗哥，小弟敬你一杯。"原来是属下——某门店销售组长大龙，他是狗剩的老乡，狗剩平时比较照顾他。

"大龙，你好好干，将来你也能像哥一样娶个漂亮媳妇，不然啊，就只能娶阿梅那样的。"

毕竟，能娶到自己在电影里看了一眼就爱上的女人，是许多男人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其实狗哥，我觉得阿梅也挺漂亮的。"

阿梅是狗剩之前的女朋友，是跟狗剩同一批进"摸家"的中介，本来她的业绩比狗剩还好，却不知为什么后来转去财务了，她和狗剩在一起9年了都没结婚，她大概长这样。

"你是什么时候瞎的？"狗剩拍了下大龙的脑袋，"哥奋斗了这么多年，总算摆脱了娶阿梅那样女人的命运了。

"在亲戚朋友众目睽睽之下与张大妮喝交杯酒，是狗剩这辈子最得意的事。

婚后的张大妮想做什么狗剩都有求必应，工资全部上交任由她买买买，由于懒得做家务大妮请了钟点工，无论什么事情他都让着她，各种这哄那哄——比之前那些心机叵测计算"钱逼比"的富二代们好太多了。

尽管狗剩很忙，但他每天晚上都陪她散步，睡觉时两人手牵着手，就像热恋中的情侣……

然而，他没有注意到她的神情，即使注意到了，他也读不懂。

狗剩不愿跟她沟通，他觉得跟女人没什么好沟通的，你负责貌美如花就好，赚钱养家这种事还是交给我吧。

无论大妮有什么事儿，狗剩都懒得跟她计较，他全让着她，好男不跟女斗嘛，什么，你不开心？一言不合就买包。

他们之间只有"车险到期了""明天吃什么"这类解决问题式的对话，只要大妮提到一点点情感交流狗剩就马上回避，几年下来大妮想发疯。

这生活虽然不错，但大妮觉得自己和狗剩的车、家里养的狗其实是一回事。

不过其他方面狗剩对大妮几乎是百依百顺，在大妮的要求下，他们的第二套房加的名是大妮的父母。

"狗哥，她一闹你就这样加名了，加的还是她爸？"大龙说。

"没事，男人嘛就该让着女人。"

"但是，万一，狗哥我只是说万一啊，以后你们……"

"放心，她爱我的很，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狗剩说。

大妮始终觉得少了些什么。

晚上例行的散步她没觉得幸福，她只觉得在一条昏暗的道路上，永远走不到尽头。

睡觉时牵着手她也没觉得心跳，她只觉得这只孔武有力的大手，仿佛古代女人的裹脚布，将她的灵魂束缚。

这天白天，她独自一人百无聊赖的在家，追着毫无意义的剧，忽然怀念起当年每天只睡六小时的演员时光，虽然累些，但是充实……看着家里四周的墙壁，她忽然身陷囹圄。

就在这时，楼下传来了火警的警报声，她来到阳台，原来是对面小区的楼房，有一个房间失了火。

她忽然有种在家里放火的冲动——烧掉一切，获得自由。

500米外的楼房浓烟滚滚，她却压抑得窒息。晚上狗剩回到家里，她提出想独自出去旅游几天，透透气。

"旅游？你一个人？去哪儿？丽江？"狗剩警觉的问。

"我跟闺蜜去。"大妮说。

"需要我陪吗？我可以请两天假的。"

听说狗剩相陪她觉得好像就要成为被押送的犯人，

"你放心工作吧，我们不去丽江，去北京。"

"行吧。"

听说大妮不去丽江，狗剩放心了。

大妮当然不会带闺蜜，她一个人上了飞机，尽管北京的雾霾十分严重，但大妮却觉得空气清新。张开双臂，自由呼吸……

大妮并不喜欢故宫、长城等景点，不仅拥挤且庸俗，她花了两天时间穿梭于二环里的胡同，矮矮破破的平房与一旁的高楼大厦、穿着衬衣下棋的大爷与西装革履的白领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喜欢喧嚣的大都市中心依然保留的这点宁静。

这天，她转悠到了798艺术区，抽象的画作她难以理解，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一辆凯迪拉克停在她身边。

"您好，请问您知道小街桥在哪个位置吗？"车窗摇下，呵，好一位书卷气的青年。

在演艺圈混迹多年的她见过许多帅气的小鲜肉，但他们的帅都流于表面——一看就是没什么文化的肤浅小流氓，而眼前的这位青年，尽管外表不是很帅，但透过他的微笑，就能感受到他的美源于内心。

"小街桥？"她想起前一天去雍和宫烧香时貌似路过，"我知道啊，但是有点远呢。"

"我得赶紧过去工作，能麻烦您大概指一下路么。"开凯迪拉克的青年说。

"其实我也没什么事儿，不如我上车带您过去吧。"大妮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闲的蛋疼带他过去。

"可是……太远的话，会不会麻烦到您。"

"没事没事。"

原来，凯迪拉克是一位画家，要过去写生老北京胡同。

"你为什么要画胡同呢？"大妮问。

"其实我的梦想，就是生活在北京市中心的胡同，每天买菜、做饭、周游世界，面朝胡同，春暖花开。"

"我以为你们画家都喜欢生活在海边、竹林之类的地方呢。"大妮说。

"可能有些画家喜欢吧，但我倾向于大隐隐于市。"凯迪拉克说，"市中心的古朴，喧嚣中的宁静，世俗中的纯美，繁华下的简约，若再有爱，此生足矣。"

大妮的心轻轻的跳了一下。

到了小街桥，凯迪拉克开始忙碌的创作，大妮呆在一边欣赏，末了，凯迪拉克为大妮画了一幅素描。

"怎么有两个女人？"

"两个都是你，左边是未来的你，右边拿口红的是现在的你。"

"我明明没有拿着口红呀？"

"你心里很想拿。"

"口红有什么象征吗？"

"欲望。"凯迪拉克说。

大妮似懂非懂，收下了素描。为了表示感谢，她请凯迪拉克去附近的五道营胡同喝咖啡，两人聊到很晚，凯迪拉克提出送大妮回家。

"不用，其实咱俩都是来北京旅游的。"大妮说，"我的酒店就在附近。"

目送凯迪拉克离开后，大妮心中竟有种不舍的依恋。

"糟糕，忘了留他的微信了。"

大妮辗转反侧，终于，她在凌晨四点出门，去小街桥旁他们画画的胡同边的屋檐缝里，塞下了一张写有她微信的纸条。

"若有缘的话，他应该能看到。

"第二天，凯迪拉克发现了纸条，联系上了大妮，两人在小街桥旁的胡同里一起画画，凯迪拉克手把手教她写生。

夜幕再次降临，大妮邀请凯迪拉克共进晚餐。之后两人开着车兜上五环，100迈的速度繁华尽收眼底，喧闹的首都在车里感受起来竟是如此安静，抬头，璀璨的灯光如同天上的星星……

车忽然停了下来。

两人对视着，一句话都不说，他们都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凯迪拉克颤抖着碰触到了大妮的手，大妮再也无法忍受，她压抑了太久了，她忽然紧紧抱住凯迪拉克，激烈的拥吻，在撕扯中，两人到了车后座。

接下来的两天两人一直在厮混，大妮的机票是明天早晨。

"大妮，你是否想……"凯迪拉克说，其实他很清楚，以后的一地鸡毛不是两人所能承受。

大妮忽然想起了取之不尽的包包，想起了在家无所事事其实也蛮开心，再看了一眼凯迪拉克破了一小块的麻质衬衣，她忽然觉得跟他长期呆在一起是不行的。

毕竟生活不止是诗与远方，还有眼前的苟且。

"不行，我有家庭。"

"我刚才差点以为，我以前之所以漂泊就是为了今天能向你靠近。"凯迪拉克苦笑了一下，"你果然如咱们初次见面时，送你的那幅素描呢。

"张大妮回到了上海，她发现自己怀孕了。9个月后，大妮顺利生下了一个女儿，狗剩高兴之余有些遗憾，要是儿子就更好了。

随着"摸家"的进一步扩张，上海亟需大量人才，狗剩把以前北京的许多熟人都调来了上海。

其中就包括他的前女友阿梅，她被狗剩甩掉后又转去了销售口，业绩特别突出——她以前的业绩就比狗剩还牛逼，于是，狗剩把她弄到上海做店长。

大龙比阿梅小五岁，但不知为什么，他后来做了阿梅的男朋友，后来两人居然结婚了。

"你瞎的还真彻底。"狗剩调侃大龙，"咱们男人奋斗啊，不就为了娶个漂亮女人嘛，你搞这么个又老又丑的是什么鬼啊。"

"哈哈，可能是我最终都没有摆脱娶阿梅这种姿色女人的命运吧。"

一天，大龙阿梅两人一起到狗剩家，狗剩家是所谓的奢欧装修，明显是大妮的审美，看起来非常豪华，大妮正在指挥保姆干活，看到阿梅，露出了些许得意的神色。

阿梅不禁百感交集：狗剩能有今天，还不多亏她那9年间的鼎力支持，好几次她提结婚，都被狗剩以"事业未成""父母生病""再择吉日"等理由搪塞。

她没想到，他居然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娶了大妮这个除了整过容外没有任何优点的女人。现在的阿梅，除了当店长的那一堆事儿外，还得做一大堆家务，累得要死。

原来女人的命运，从娘胎里就已经决定了啊。

大龙看出了阿梅的异样，紧紧握住了她的手。

几个人坐在沙发上聊着天，忽然，大妮的女儿拿着一辆凯迪拉克玩具车走了过来，她拿起画板，开始对沙发上的四人素描。

"狗剩，你女儿还蛮有情怀的嘛。"阿梅说，"记得以前你对各种艺术可都是一窍不通，现在看来女儿是个小天才呢。"

"艺术细胞都是遗传我的呢。"狗剩刚想插话，却被大妮打断。

他隐约感到大妮的神色不对，再说，她的那点演技离艺术还差得远呢，不过出于长久以来的无条件信任，他的怀疑转瞬即逝。

然而，转瞬即逝的怀疑很快就成了现实。

几个月后的一次体检，狗剩依靠他高中学的那点生物学常识，发现血型不大匹配。他带着怀疑去做了鉴定，结果大概如下：

他愤怒的回到家，把鉴定甩给大妮，然后给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敢打我……"大妮哭了，"我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人打过我……你这是家暴！"我们要能理解这种以圣人的标准要求他人，以贱人的标准要求自己的思维方式。

"对不起……"我们也要理解，一个人跪的久了，就会习惯性的站不起来了。

很快，他们的朋友就都知道——狗剩家暴，大妮出轨。

偶尔有一两个男人谴责大妮，他们的配偶立刻堵住了他们的嘴："社会对女性出轨的包容度太低了"，"凭什么女人出轨就要挨骂，男人出轨就没事""狗剩大男子主义丝毫不懂关爱老婆。"至于狗剩的"家暴"，她们说："这种扇老婆耳光的男人就该千刀万剐。"

至于孩子不是亲生这茬，大妮在对外宣传时没提，狗剩更是不可能说——这种尼玛丢脸的事儿，真心比死还难受。

狗剩扪心自问，除这一巴掌外，他几乎已经成了陆X式心灵鸡汤中的好男人，男默女泪的那种，到底是出了什么问题，导致事情变成了现在这样呢？

他甚至想，要不跟大妮说说，再给他生个儿子，女儿非亲生这事儿就算了，反正只是个女儿。

谁知道这种想法是基于直男癌还是鬼父呢。

然而，大妮根本没给他机会，一天狗剩下班回家，发现家里值钱的东西都已经被收拾干净，孩子也被带走了，至于存款，他们家一直是大妮管钱。

第二天，丈人爸带着一群人及房产证来收屋——房本上写的是丈人爸的名儿。

狗剩沦落街头，就连租房的钱都是问大龙借的。一天，上海区域正在开会，狗剩忽然泪流满面，哭的撕心裂肺，根本无心工作。

一般来说，这个年龄的人失恋离婚，最多一周就该干嘛干嘛。

由于之前恋爱经验太少，狗剩像个高中生一样，陷入打击始终不能自拔，三个月后，由于业绩太差，公司将他从上海区域门店负责人的位置上撤了下来。

婚姻和事业的双重打击让狗剩再也站不起来。

仔细一算，这些年来他和大妮大概存了几千万，按照婚姻过错方少分财产的原则，拿回几千万他好歹还能回老家过点小日子。于是他到法院起诉大妮。

然而，很快他便得知大妮将几千万全部投入了一部院线电影，请了一堆小鲜肉来烘托自己当女一，反正钱都没了你胜诉了也没钱，咬我啊咬我啊咬我啊。

"摸家"看在狗剩曾经汗马功劳的份上，每个月还是给他发蛮小康的工资——当然，比起年薪税后五百多万不知低到哪里去了。

2016年8月14日凌晨，狗剩睡不着，用空洞的眼睛盯着手机刷起了微博，看到了一位一线男明星的离婚公告。

呵，这和自己的故事是多么相似啊，这位男明星也是农村出身，奋斗半辈子就是为了娶个漂亮媳妇养在家里，也被媳妇卷走了各种财产，网上好多人还骂男明星，说他小心眼，说他不考虑伤害到孩子，说爱就应该潇洒放手，说他居然狠心伤害曾经爱过的人。

不过男明星是幸运的，他毕竟是公众人物，他的媳妇现在只能烂在国外的某个角落，而男明星倒是戏路宽了影片可以大卖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了。

不过同样的故事搁在狗剩这儿却反了，他只能背着"家暴"的名声烂在某个出租屋，而大妮倒是出演女一成为人生赢家了。

至于喜当爹，他是万万不敢说的，那比死都难受。

男人真累。

这种事儿要是搁在老家农村，媳妇非得被活活打死，现在这是怎么了，狗剩真的不知道，现在就要被活活骂死的好像是他自己，大妮倒是被各种同情。

在这个被各种鸡汤大V强X过的，由村炮田园女权引领朋友圈主流舆论的矫枉过正的世界，男屌丝除了死，是没有其他任何路可以选的。

即使是狗剩这种有钱的豪华版屌丝。

"呵呵，城里人可真会玩。"狗剩站在27层楼顶，吸完了最后一支烟，没有丝毫犹豫……

在这几年间，凯迪拉克的作品连续两次获得全国比赛大奖，不久之前他的《胡同里的女人》获得了世界性比赛的大奖，画作上，一位飘逸的女人背靠胡同，注视着车水马龙的北二环立交，眼神迷离，却又充满了希望。

一位意大利著名画家称，这幅作品以现实主义的手法描绘了繁华都市中的一隅宁静，其中女人的神态更是传神，生动刻画了当代女性背靠传统、面对繁华时内心深处的挣扎，是一副女性主义杰作。

大妮的电影已经在筹备中了，她找到了凯迪拉克，想请他做电影的美术指导。

凯迪拉克以他没有电影美术经验为由拒绝了。

"现在拍戏实在太贵了，还差几百万的投资，你看我要不要卖了房投资进电影？"大妮征求凯迪拉克意见。

"如果艺术确实是你的理想，我觉得舍弃什么都值得，就像我之前辞职画画，在北京的小街桥下找到了灵感。真正用心的作品，不可能不出彩。"

妮受到凯迪拉克鼓励后，把两处房产全部变卖，并将大部分资金投入这部戏。她幻想着电影一炮打红，票房二十亿，她成了angelababy这样的一线女星，可以接到数不胜数的广告；她成了范冰冰这样的大腕，成为豪门包养一大堆鲜肉；她成了巩俐这样的艺术家，受到所有人的尊重……

她太想火了，她太想发财了，她太希望在戏里突出自己了。在她的指导下，剧本里160场戏几乎场场她都出现，导演得拼命给她僵硬的面部表情以特写，其他鲜肉演员都是她的绿叶，然后拍摄时她还嫌累，嫌睡不够美容觉，嫌夜戏太多，嫌雨戏被洒水车淋到会感冒……

影片全国上映了，没有人会去关注这种不知名没演技女演员搞的露大腿挤奶电影，豆瓣影评1.8，最终以1W元的票房荣登当年院线炮灰电影榜首，以至于多年后还有人研究为什么这片会这么烂。

几千万的投入产出1W的票房，投资人张大妮哭晕在厕所……

由于房子卖了，本来指望片子大卖后买别墅的大妮这下连住处都没有了，她只好租房，她还剩下一百多万。以前心情差时她总拿着狗剩给她的信用卡到处买买买来缓解，这次也差不多，她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去了香港、韩国、日本、欧洲等等，心情不好就买包，哼，朋友圈的鸡汤文里都说，"爱你的男人，就应该在你心情不好的时候，买包哄你开心"。

然而，那个爱她的男人已经永远定格在27层高楼上了，现在只能她自己来买单。

大妮长这么大从来没算计过钱的事儿，以前她为此颇为自豪，她总觉得俗人们蝇营狗苟节约那点小钱，而我大妮理想主义超凡脱俗。

很快她剩下的一百多万就花光了，眼瞅着信用卡都爆了下月房租都有问题，大妮这下慌了。

一天，她在一个知名媒体的公众号头条里看到了凯迪拉克的照片，这家媒体给这位新锐画家做了专访，想必凯迪拉克最近赚了不少钱。

她又找到了凯迪拉克。

"你确定想和我在一起？我现在可没什么钱。"

"别谦虚啦，你刚得了世界大奖，那么多人请你创作呢。"和凯迪拉克这样相貌英俊、年轻有为、才华横溢、还有点钱的男人在一起，是多少女人的梦想啊。

"我真没什么钱，我的钱都买了这套四合院了，还是按揭的，一个月贷款就5W。"凯迪拉克淡淡的说。

"你疯了，花几千万买个四合院。"大妮表示不理解，四合院一向有价无市。

"我之前不是和你讲过，我的梦想就是在北京的市中心，买菜、做饭、周游世界，面朝胡同，春暖花开……若再有爱，此生足矣。"

"现在我来了，我就是你的爱，这样确切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在你看来可能一生只有一次，然而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每到一个城市都会遇到一个和你一样的女人，开始我也以为这是确切的爱，但随着遇到的越来越多，我开始觉得这种爱，并不确切了……"

"瞎说，你看你都把我画出来了，还得了奖。"大妮指着凯迪拉克的获奖作品《胡同里的女人》。

"抱歉，她是你，但又不完全是你。"

"那她是谁？"

"她包括你，她是我这些年来遇到的所有女子的总和，你看她的眼神，有时愤怒，有时哀愁，有时失落，有时兴奋……不是一个人就能拥有这么多情感的。"凯迪拉克指着画说，"但她们都有一个共同点，这个共同点几年前我已经为你画过了，不知那张我送给你的素描你是否还保存着。"

大妮拿出了那张画，她今天带着，本来她想通过这幅画，和凯迪拉克一起闪回一下当年记忆的镜头，兴许他会因为感动而接受自己。

什么共同点呢？"

"左边是贪婪，右边是欲望。"

凯迪拉克拿出笔，在画上又涂抹了几下眼睛，他把眼睛整个涂黑了。

"而现在是绝望。"

大妮仿佛明白了什么，拿起画作，大笑起来。

是的，现在是绝望，大妮冲出了凯迪拉克的家，骑了一辆共享单车，漫无目的在街上晃悠。

下个月的房租没有……

也没有新戏可以拍……

再也不可能维持自己过往的生活了……

凯迪拉克……

狗剩……

她忽然加快了速度，不知不觉骑着车子上了二环主路，她的速度格外的快，长发随风飘扬，夕阳照在头发上仿佛金黄色的波纹。

逆行……

一辆面包车疾驰而过。